《恶魔小路》02
只有五岁是什么鬼～哈哈哈～
*穆勒/厄齐尔
*纯属虚构
*PG-13
《恶魔小路》
穆勒不顾阻拦，一个人在早晨出发去寻找恶魔的城堡。虽然只有五岁，但是天底下已然没有他不敢做、做不了的事情。他穿过危机四伏的丛林，稍有风吹草动立即机敏的会躲起来，确定不是猛禽出没之后继续赶路。天色刚刚被染上一层薄薄的猩红，他在半山腰仰望山顶的城堡，并没有感到阴森可怕，反而仿佛望见童话故事映入现实世界。在他的妈妈的故事中，经常有一个被魔法诅咒的公主沉睡在尘封的城堡里，等待王子的营救。太阳的余晖洒在恶魔城堡的尖顶，然后光辉越来越浓，像粘稠的血。
等穆勒到达城堡门前，天空已经燃烧成一缕灰烬。影子隐去身形，像是害怕得躲藏起来，不再与穆勒为伴。夜幕下的城堡露出狰狞的面目，灰尘蛛网封锁了破碎的窗户，枯骨堆砌在墙角，犹如山丘。寂静中一头野兽惊扰森林，令渺小得穆勒毛骨悚然。住在这样的地方，难道恶魔不会害怕吗？他在心里想，公主肯定是会害怕的，但是王子不会，不然王子就找不到公主了。他走到悬崖边，惊讶的发现吊桥是放下的。他东张西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城堡里的恶魔发现了，莫名的有一些心虚。他的确记得恶魔告诉他回家去。只是他不听话。吊桥通向比他高出好几倍的大门，大门也是开着的，但是微弱的天光照不亮城堡里面。吊桥下面是万丈深渊，恶魔的城堡独据一座险峰。他在木桩旁边犹豫了一会儿，踩着石板试了试，游说自己只要快一点跑过去肯定没有危险。他用各种办法鼓励自己，十分钟后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如一头小公牛冲过吊桥，把准备出门觅食厄齐尔撞翻在地。
本来厄齐尔以为穆勒不会再出现了，他心无牵挂的睡了个好觉，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才起床。他打着哈欠披上斗篷，走出卧室，沿盘旋的楼梯走进空旷的大厅，穿过从残破天窗流下来的一缕光辉。他苍白的脸忽然明亮，又忽然陷入黑暗，黑色的斗篷在地上拖曳，发出像是蛇类爬行的沙沙声音。过去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沿着这条路离开城堡，再回到城堡。他大概有五十年没去过地下室，一百年没去过东面的阁楼，他也不记得上回去屋顶是什么时候。话说回来，他干什么要爬到自己家的屋顶上去？他没有注意到穆勒，因为他根本没想到穆勒有胆量突破恶魔小路，直达他的城堡门口。他明明警告过穆勒不要再来了。当穆勒的头如一记铁锤击中他的腹部，他无比的后悔没有让那位饥饿的同类饱餐一顿再离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就收到这样的回报。
穆勒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嘶嘶”的叫了一会儿，用余光看见仰面倒在地上的厄齐尔。“我很抱歉。”穆勒斟酌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先说话之前最好先道歉，“你为什么不用翅膀飞出去呢？”他接着问出心里的疑惑，上一回他看见厄齐尔，这位恶魔先生还是从天而降呢。恶魔就应该使用恶魔的翅膀，不应该和普通的人类一样使用吊桥。
厄齐尔不想说这是他的地盘他愿意用什么就用什么，他只想用眼神杀死穆勒。
“你的吊桥是一直放着的吗？”穆勒指着门外的吊桥问。
“当然。”厄齐尔狼狈的坐起来，从他有记忆开始，狼狈这个词还没和他联系过。
“我爸爸说……”
“你爸爸又不住在这里。”厄齐尔没好气的打断穆勒，提着穆勒的衣领把穆勒拖出城堡丢在地上，用最严厉的语气说，“回家去，不准你再来。”
“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穆勒赶忙解释，“我是想给你送一些吃的。”他打开肩上的包裹，拿出鲜奶和上午新烤的面包，还有一些清洗干净的水果。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厄齐尔，像一只自以为办了好事乞求夸奖的小狗。
“你想……”厄齐尔不解的紧蹙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饿了，所以要抓人当早餐。如果你吃饱了，是不是就不用去抓人吃了？”年龄上的天真令穆勒深信这个道理理所当然，他没有成熟的阅历区分种族，完全不明白天性的道理。
厄齐尔没有立即拒绝，他沉默一会儿，说：“我不能吃。”
“为什么？”
“人类的食物会令我不舒服。”
“吃人不会吗？”
“像你们吃面包一样。”
穆勒失落的说：“但是吃人太可怕了。”
厄齐尔倒是觉得一个五岁的男孩企图改变恶魔的饮食习惯才真的可怕。他没有理会穆勒，抬了抬手，把吊桥收起来。吊桥掀起沉积的灰尘，他大概有七、八十年没有收起吊桥了，穆勒的出现改变了很多恒久不变的事情。生锈的部件发出刺耳的声音，吊桥与城堡合并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令穆勒怀疑那座山峰要坍塌了。男孩目瞪口呆的望着绝壁，心想恶魔大概是彻底的拒绝他了。
“我送你回去。”厄齐尔放下手臂藏进斗篷里，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影子。
穆勒合起嘴巴，转过头冲着厄齐尔眨了眨眼睛。“用翅膀吗？”他兴奋的问，眼中忽然闪起了小星星。
“你自己走。”厄齐尔冷冰冰的回答。
穆勒有点失望。他重新把面包和牛奶包起来，又抬头看看厄齐尔，问：“你真的不吃吗？”
“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把牛奶喝掉了。我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他把牛奶瓶子放在外面。
厄齐尔斜了一下眼睛，问：“一天吗？”
“我昨天和爸爸说想来找你，他把我锁起来了。我早晨是跳窗户逃出来的，没来得及给自己拿点吃的。”穆勒垂头丧气的背上包裹，领路走到前头。
“你身上带着吃的。”厄齐尔提醒穆勒。
“这是想给你的，我不能吃。”穆勒固执的说，他的身后安静了一会儿，他回头确认厄齐尔还在，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在城堡里面吗？还有别的朋友吗？”
厄齐尔跟在穆勒的后面，回答说：“我没有朋友。”
“自己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地方吗？”
“对。”
“以后我可以来找你吗？我会敲门的，我的妈妈说去别人家做客要敲门，这一回是太紧张才闯进去的，我真的很抱歉。”不死心的穆勒想要再试一次，凭厄齐尔没有吃掉他他就确定他们可以成为朋友，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得寸进尺是小孩子的权力，之一。
厄齐尔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城堡，又看了看穆勒，“你的爸爸不同意你来这。”他陈述一遍事实提醒穆勒。穆勒的爸爸是个清醒明智的成年人。不会有人类想要探访恶魔的城堡，看一看夜幕上的明月和星辰，夜幕下的森林和村镇，因为他们明白这就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的风景。
穆勒用又小又白的牙齿咬着牛奶瓶，说：“他又没有时间理我。他只会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然后把我丢在一边什么都不管。以前都是我的妈妈陪着，给我买礼物，给我讲故事。现在妈妈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越是一个人，越是难过。”
“难过什么？”
穆勒说，“好像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妈妈捏的泥人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它虽然还是在笑，但是不快乐了。音乐盒好像也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旋律，但是好像变的低沉了。故事书也不一样了，突然多了好多我不认识的字，我已经不知道它们在讲什么了。这一切都教我难过。”
厄齐尔斜着眼睛看穆勒，他没试过理解孤独，他一直是孤独的。他没有玩具，没有礼物，他的成长伴随着指责、谩骂和攻击，他被用最难听的语言诅咒，并未曾感受快乐是什么，难过是什么。
“你不回答我，我就当做你同意了。”穆勒突然抬起头对厄齐尔说。
“同意什么？”
“去找你，先敲门。”
“……先敲门。”厄齐尔妥协说。
“那你回去会把吊桥放下来吧？不然我敲不到门了。”
“嗯。”
“我应该给你带什么礼物？妈妈说去别人家做客要带礼物。”
“不用。”
“我把音乐盒送给你吧。”
“嗯。”
一串火把点亮了山下的森林，他们隐约的听见有人呼唤穆勒的名字，应该是穆勒的爸爸带着镇上的居民上山寻找穆勒了。厄齐尔望着火光停下脚步，突然不说话了。一波一波的声音像浪花随风朝他们涌来，撞到他们的身上往四面逃去。上一回厄齐尔看到这么多人在夜里一起出洞，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他们寻找一个失踪的少女，当然厄齐尔是首要的怀疑对象，一旦有什么人消失不见肯定是被恶魔抓走了，和一旦有什么人受伤一定是恶魔干的一样，是当地特有的真理。要不是厄齐尔亲眼看见那个女孩和一个男人趁夜逃走了，这笔账可能他自己也算不明白。女孩的家人鼓动居民，集结成一支声讨的队伍，气势汹汹冲上山顶。那次的回忆不算太好。
穆勒也停住了，回头对厄齐尔说：“我自己下山去，你不要去了。”
厄齐尔看向穆勒。
穆勒又说：“我告诉他们我在森林里迷路了，没有找到你的城堡，也不说你的事情。我保证，你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秘密。”
这个五岁的男孩总有办法教恶魔吃惊。